現代成就者列傳

鍾卡寺修院上師 竹奔甘瓊仁波切〈下〉

朗欽加布仁波切  口述

劉國威 翻譯記錄

甘瓊仁波切的修行 （續前期）

三、耶巴朝聖

在嘎千寺時，有一次嘎千仁波切帶著幾位親近的弟子去耶巴(Yer Pa)朝聖，包括噶吉美多傑，甘瓊仁波切等人。因為耶巴地方的很多山洞是蓮花生大士的聖地，其中曾經出現許多「伏藏法本」，如秋住爹千林巴，止貢秋吉扎巴等偉大岩取者均曾在此地取出「伏藏」。

他們在途中趕路時，常常是餐風露宿。每位朝聖者不是騎馬就是騎騾，帶著各式的行李，只有甘瓊仁波切不騎馬，因為他認為畜牲的痛苦已經夠多了，讓他們馱著自己不忍心，所以他一生都不騎馬。走到半途時，因為有一段路必須在第二天一口氣趕過去，否則走到一半而休息過夜會很危險，所以大家決定第二天一早就起來趕路。甘瓊仁波切沒有騎馬，所以大家就叫甘瓊仁波切先走一步，以免因為等他而耽誤了行程。他聽到了就說：「哦！如果這樣的話，我們來比賽，先到目的地的人就替大家煮茶接風吧！」於是大家就出發了。結果當騎馬的眾人到達目的地時，看到甘瓊仁波切早已坐在那裡。將奶茶煮好，並招呼大家說：「坐！坐！大家一路上辛苦了。」每個人都很驚訝他是如何先一步到達的。嘎千仁波切則很高興的對他說：「嗯！你的氣脈修得不錯。」

到了耶巴地方，甘瓊仁波切他們就開始圍繞聖地禮拜，別人拜一圈，他能同時拜兩圈。甘瓊仁波切和其他兩位僧人(其中一位叫策登)曾經一起在山上的光滑岩石上見到蓮花生大士於石壁上顯現，但是其他人過來圍觀時，卻又不見了。

 

四、雪山朝聖

甘瓊仁波切一生中，差不多所有的有名聖地全去過了。每次就是帶著隨身的簡單行李、法本，靠著他的兩隻腳走往各處。小時候，他常告訴我各處旅行的所見所聞，那時年紀小沒有特別感到稀奇，但現在回想起來，就是連西藏人也很少像甘瓊仁波切一般去過那麼多，那麼遠的地方。往西他曾經走到尼泊爾，只有加德滿都沒有去；往南他曾經走到緬甸；往東他差點兒走到五台山。他就靠著沿路化緣旅行各地。

有一次甘瓊仁波切去外地旅遊回來，返寺途中順道到我家拜訪，受到我家很熱誠的招待。那時候我年紀小，就吵著要仁波切送我一些紀念品，甘瓊仁波切就拿出一些蘋果乾送我，還故意騙我說：「這些都是人的耳朵，如果你不好好用功修好，以後耳朵就會像這樣被人割下來。」把我嚇得哇哇大叫。

後來有人看到甘瓊仁波切身邊帶著一個沒有柄的水瓢，就問它為什麼帶著這樣一件東西，甘瓊仁波切就說：「我這次去雲南旅遊，途中經過扎西秋丕(蔣揚欽哲汪波之弟子)的寺廟，就順便請他幫我卜一卦，占此行是否順利。結果他說我這一趟去會遇到敵人。我就想這很奇怪呀！我一個普通的出家人，與人從來沒有過節，怎麼會有敵人呢？就一直往南走，差不多到緬甸邊境那裡。有一天，當我在樹下休息煮茶，突然間「碰」的一聲槍響，把我嚇一跳，四處看看並沒有人跡，就繼續煮茶。不一會兒，周遭槍聲大作，我才發覺是朝我開槍，匆忙間逃跑，隨身行李全丟在那裡，只好沿路一直乞討回來，途中在別人家外看到這麼一個水瓢可以用來煮茶，就向施主要來當鍋子用了。」

 

五、岡底斯山朝聖

甘瓊仁波切跟我說過他去岡底斯山途中所遇到的一些事情。

在路上，甘瓊仁波切借住於某一民家中，因為藏人都是虔誠的佛教徒，所以都很殷勤的招待出家人。那家主人有位兒子，生下來就因為精神不正常而喜歡傷人，所以被關在屋子裡。他們向甘瓊仁波切請求為這位不幸的兒子加持，甘瓊仁波切就答應為他修施身法除障，並且囑咐他們把兒子帶出來以便就近加持。結果，那位瘋兒子帶出來後，甘瓊仁波切才開始準備修施身法，瘋兒子就搶過一根棍子往甘瓊仁波切身上打，嚇得甘瓊仁波切把法本一收就躲起來。並且和他們說：「對不起，瘋子放出來會打人，我無法當面加持，還是把他關起來，我再替他修法。」結果修完法後，瘋子還是一如往常，沒有什麼改變。

到了第二天，又有一位朝聖的喇嘛來到這家庭要求借宿，那家人也同樣請求他為這位瘋兒子修法，這位喇嘛也答應了。甘瓊仁波切就想：「我倒要好好看一看他如何替瘋子修法，可能和我一樣被打跑吧！」

那家人又把瘋兒子帶出來，瘋兒子仍和上次一樣想拿東西打人。出乎意料的，那位喇嘛並沒有坐在那裡正經的修法，反而他順手抄起一根棍子往瘋子身上痛打，並且越打越兇，只聽見瘋子在那裡「哎哎」慘叫。甘瓊仁波切在一旁看到就想：「完了！完了！那瘋子會被打死。」那位喇嘛一直不斷的打，最後瘋子終於昏死過去，喇嘛把棍子一丟，說：「好了，他的病治好了。」於是就帶著行李離開了。甘瓊仁波切趕快跑過去看瘋子有沒有被打死，瘋子只是昏過去，但小腿被打斷了。因為甘瓊仁波切會醫術，就留下來替他醫治。令人驚奇的是，瘋子醒過來後，竟然逐漸恢復正常人的心智，除了小腿的骨折外，其餘沒有一點不正常。

甘瓊仁波切和我說：「我們實在不知道成就者會在何時何地出現啊！」又半開玩笑的說：「為瘋子修施身法沒用，一定要用棍子打才行！」

另一次在途中，甘瓊仁波切因為沒有找到借宿的人家，只好在野外一個人靠著樹邊休息，對著月光獨自修施身法。

過了不久，甘瓊仁波切突然看到從遠方有個人慢慢地走過去，他心想：「這麼晚了，怎麼還有人在趕路。」就看到那個人走著走著，不一會兒就騰空而走，走向天空去，甘瓊仁波切恍然大悟：「難怪這麼晚還在荒郊野外，原來不是人。」

當甘瓊仁波切和我說這件事時，並附帶和我說：「如果看到不知名的鬼神，不要想去對治降服，反而增長心中的分別妄念，而要觀想他們的心就是智慧本尊化現。」

那時候，甘瓊仁波切就觀想那位不知是神還是鬼的非人心中為普巴金剛化現。突然，那人就在空中變成一個圓圈，慢慢地由空中飛向甘瓊仁波切的頭頂上方。甘瓊仁波切和我說：「每個修行人都說自己修行好，沒有執著。其實是不知道自己執著在哪裡。那時候圓圈飛到我頭上，我突然想到他會不會掉下來勒住我脖子，就猛然「呸」地一聲大喝。結果什麼事也沒發生，圓圈不見了，我自己也自然進入「大手印」的定境。說自己沒有執著，其實執著還是很多呀！」

 

六、與八蚌欽哲仁波切同行

八蚌欽哲仁波切是蔣揚欽哲汪波在噶瑪噶舉八蚌寺的轉世化身，不論在修行或學養都相當有成就，是當時康區相當有名的仁波切。有一次，八蚌欽哲仁波切要到拉薩去，途經南倩地方，就順道到鍾卡寺拜訪鍾楚仁波切，待了一些日子後，繼續前往拉薩，甘瓊仁波切自願和他們一行人一同前往。

走了沒多久，眾人行到一處隘口，突然天氣驟變，大雪紛飛，並且似乎不會馬上停止。當時他們正在半路上，如果一直待在那裡，一定會發生危險。八蚌欽哲仁波切就請甘瓊仁波切修法，希望能使大雪停止。其實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八蚌欽哲仁波切不認識甘瓊仁波切，順便想看看他的修行成就如何。

第二天一早，大雪就停了，一行人很順利地繼續前往拉薩。但是後來有人問當地人時，都說：「奇怪！那場雪一直連續下了一個月，卻只有那塊隘口到第二天就不下雪了。」

到拉薩後，甘瓊仁波切和八蚌欽哲仁波切就要分開各自辦事，這一路上的行程，雙方都相當感念對方的修行成就與德行，因為這一分手不知能否再見面，兩人都因此而難過流淚。

 

七、與現今法王見面

在我十二歲的時候，由西藏止貢替寺[9]傳來消息──第三十七代止貢姜貢澈贊仁波切的轉世已經找到，並且準備舉行昇座大典。依照傳統，鍾楚仁波切必須到止貢替寺參加典禮，並為新任法王舉行一些重要的灌頂傳法，同時鍾卡寺的重要上師都必須隨同前往，甘瓊仁波切身為修院指導上師，也包括在其中。

臨走前，甘瓊仁波切私下和我說：「南倩這裡和止貢相隔這麼遙遠，也不知道他們找到的是不是真的法王轉世。我的比丘戒是前世法王所授予的，我自信對於戒律絲毫沒有毀犯。現在我的左耳已經聾了，如果是真的法王轉世，他只要吹一口氣，我的左耳就會重新聽見聲音。」於是他就隨鍾楚仁波切到止貢。

三個月後，鍾楚仁波切等一行由止貢回到鍾卡寺，寺內舉行盛大的歡迎法會，我也一起趕去迎接。甘瓊仁波切見到我，就非常高興的掏出一張相片和我說：「他是真的法王轉世，我的耳朵又能聽了。這是法王的照片，上面有他的拇指印，你留做紀念吧！」這張相片直到現在我仍隨身帶著，是法王五歲時的相片。

甘瓊仁波切後來說：「當我見到法王時，我就問他說：『怙主啊[10]，我是你以前的弟子，你記不記得？』他只是笑嘻嘻地搖頭說不知道。我又說：『我的耳朵聽不見了，可否請你幫我加持一下！』法王就抱著我的頭很用力的對著我的左耳吹了幾口氣，第二天清早起來，我的聽覺就恢復了，他真的是謝威洛竹[11]的轉世。」

甘瓊仁波切的圓寂

甘瓊仁波切常和我說：「我不是位有地位的人，這一生也從來不企求擁有任何身外的財產。我是不是有成就，我死後你就會知道。如果你聽到別人說：『甘瓊仁波切有好多錢，有好多財產。』那就不是甘瓊仁波切。」又說：「我圓寂後，身體可以火化燒掉，只有我的頭髮可以留下來，因為我的髮辮中綁有仁津夠當見、鍾楚奴登多傑、仁津秋吉扎巴等九位岩取者的頭髮，可以留做紀念。」甘瓊仁波切是禿頭，只有在頭頂左右兩髻生有稀少的頭髮，他習慣綁起來纏在頭上。

自從一九五九年逃出西藏後，我就失去甘瓊仁波切的消息。直到一九八三年，歐楚仁波切要回西藏探訪，我特地請他幫忙打聽甘瓊仁波切的消息，結果歐楚仁波切由鍾卡寺得到甘瓊仁波切已於一九六五年圓寂，並把當時的詳情寫給我。

一九六五年藏曆二月二十九日晚上，甘瓊仁波切最後召集他的弟子們一起共修大威德金剛，當誦文念到：「吾之體性乃三寶」時，端坐進入涅槃，並且維持禪定坐姿達兩天半。三天後，有大地震動，並由空中傳來音樂。那時因為中共禁止火化荼毘的宗教儀式，所以只有秘密地將身體運去天葬場餵給禿鷹身體。三月十日，運送遺體的人們到達巴哈多若的地方，晚上在當地休息。到了半夜，天空無雲，卻出現亮麗的彩虹，並且下小雨，達三分鐘。第二天一早，他們到達噶湊撒仁牟這個地方。三月十二日黎明，當葬禮要舉行時，天空全部呈現無雲晴空的深藍色，並且出現圓環狀的彩虹，以及藍色的一群小圓圈，小圓圈又圍繞成大圓環狀。眾人見此景，都感動地哭出來。有位叫羅桑爹千的堪布說：「這是金剛亥母的壇城啊！你們有幸能見到如此一位大成就者的圓寂，有什麼好哭的呢？」葬禮之後，就無異象再出現。

結語

甘瓊仁波切圓寂到現在已經二十六年了，並沒有他的轉世出現。一位修行的人是不是轉世化身並不重要，重要是他的一生為我們建立了良好的修行典範。自問我這五十餘年來的學習與修行並非有如何偉大的成就，唯一慶幸的，就是我所領受的傳承是一條清淨無壞的金色寶鬘，感念上師的無比大恩。